熊 雄丨水润陆城-全讯600cc

来源:智慧岳阳 发布时间:2023-12-01 19:02:04

水润陆城
□熊 雄



我问民俗专家蒋老师,陆城的陆是什么意思?蒋老师很肯定地对我说,陆地啊!她是八百里洞庭东北角的一个岛屿,一块漂浮的陆地。


那时,中国最长的江与最大的湖还混沌未开,风水先生讲的“好个临湘县,江水团团旋”,有后人以讹传讹的成分。江水环绕陆城团团旋,是事实,临湘县治建在陆城,可是在宋代以后的事了。

那时的陆城,是一叶诺亚方舟,漂泊在中国最大的江湖里。人们爬上方舟,开荒拓土,才有了今天的陆地之城。所以说,这是一座因水而生,因水而荣的水中之城。

(一)
如果为陆城作画,请以水为底色。
水本无色。陆城的水则是多姿多彩。
画纸铺开,左侧画一线长江,右侧,点一串珍珠样的湖泊:枫桥湖、白泥湖、肖田湖、笤箕湖、洋溪湖。

江与湖之间,笔墨宜淡,若有若无的描一些河港溪流,稍微大一点的河港,现在还是行政村的名字,例如新港、泾港、柳港、洋溪。

画面中心,昔日县衙所在地,用笔信手点缀一口又一口古井。

靠近古城的东门湖,水优草美,盛产莼草,宜用淡绿。遇上饥年,村民以莼草充饥,不配品尝莼草。莼草如睡莲般躺在水面,叶如铜钱,其羹爽滑,鲜美无比,与湖中鲈鱼并称“荤素二美”。晨昏晚暗,远处马鞍山、鱼梁山,把山岭逶迤的淡灰与树木簇拥的翠绿,沉沉浸入湖水。湖也不客气,一浪一浪把山上的黄绿漂洗下来。有渔船经过,桨叶拍击水面的黄绿,荡漾成圈圈涟漪,簇拥着,往岸边赶去。青绿则更见清淡。

西门湖,是莲的故乡,宜用碧绿。一团团荷叶,撑开绿伞,挡住太阳的金黄与白皙,掩映深埋湖底的碧玉。

河港溪流,又是一种精致的草绿。鸭舌草,在河底轻轻地招摇,引诱水面的黄鸭钻进它的浓绿里。鸭头出水,鸭掌拨出一片水底的乌黑。

长江,是长长一线灰青。朝霞抖动金绸在水底晃荡,晚霞也扯片红霞,浸在水里揉搓,泛黄的江水,被她们搅成青黄。

点缀在古城中间的老井,幽深漆黑,似少女的眼,脸上已写满失落,一双眼睛,还固执地充满希冀。

古老的莼湖书院,现在的陆城中学,那一口老井水,严冬温暖腾雾,酷夏清冽如冰,可以重点着墨。这口井,可以带你走进时光隧道。一届届学生,一代代人,吃的井水,用的井水。每个师生,都学会了“吊井”:小桶上系一个绳子,一把一把地放下,在离水面一尺来高的时候,猛地抖动手腕,待桶子翻转,手腕往下一沉,桶沉没水中。喝饱了水的桶,乖乖地翻转过来。离开井面的水,失去神秘,不再黑暗,清澈见底,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。

(二)
如果为陆城谱曲,就让雨来演奏吧。
湖畔芭蕉,最宜春雨洒落,不紧不慢,淅淅沥沥,有点闲散,有点春梦,也有点离愁。
悠长的青石老街,宜梅子黄时雨,旋律如二胡慢板般舒缓。
酒旗斜矗,雨点喷洒在竹瓦棚上,似催眠曲。柜台内,老板娘在纳鞋底,或者在织毛衣。柜台上,一只猫蜷曲着打瞌睡,突然,耳朵一竖,双目猛地睁圆,如探照灯一样照射一遍,没发现什么异常,又懒洋洋地眯起双眼。
豆腐坊,老汉吱呀吱呀在推磨,老婆如浸泡了一整夜的黄豆,肿胀地堆在磨旁,低垂着头。石磨转一圈,再转一圈,老汉呵斥一声,她惊开眼,顺势抓一把黄豆,准确地喂进磨眼里。
随斜风旋进剃头铺,挤进棋摊人缝里看热闹的,是调皮的雨,声音活泼干脆。
剃头铺里,永远有一副老象棋,永远有一圈吃闲饭的爱好者。千年县治,自有容纳三教九流的雅量。只是,在棋摊边遇到陌生面孔,一群闲汉马上起了同仇敌忾之心。向来是排名第二或第三的先上。这时,有人递毛巾,有人递茶,有人暗暗支招,赢了,是整座城的骄傲。输了,是没完没了的车轮战。怎么能输给外地人呢?
没有外人,就开始“窝里斗”。一局下完一局又起。可惜世事,不能如棋。输了,就全盘皆输,错了一小步,要用长长的一生去偿还。

棋盘边,没有观棋不语的伪君子,全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真小人。不直接动手,到棋盘去抢夺棋子的,就可算得上君子。棋摊的嬉笑声喊叫声吵闹声,掉落在街边的青石板上,跌得水花乱溅。

挤进参差青瓦缝里的雨,在天井里滴落,滴落成恒久的时间。雨声是安魂曲。

墙角的鸡笼,单足独立的骄傲公鸡,抖落一身水汽,装模作样地守护一群把头反缩进翅膀的母鸡。袅袅的炊烟,刚一出烟囱,就被雨水打散。只有嘉祐寺的钟声,像学飞的小鸟,被雨水淋湿了翅膀,扑哧几下,就跌落在路边的草丛。

雨打斗笠蓑衣,是受夏天狂风唆使,雨声清脆激越;雨打女人花阳伞,是好奇心和嫉妒心作怪,雨声阴柔纤弱;雨打牧童牛背,是父兄爱抚的巴掌,声响大雨点小;雨打牛背和犁耙,似战鼓催征,铮铮鸣响;雨打茶马古道的马背,是母亲的嘱咐,是妻子的叮咛,雨声唠唠叨叨。

雨声挂在莼湖书院的檐角,是和声,与幼稚的咿呀学语相唱和,雨声明亮欢快。房前屋后的阴沟,流淌着汇聚的雨水,看得清苔藓在水底飘荡,可以洗东西。英语老师在讲台上念english,学童们注音“阴沟里洗”。突然,先生的教鞭重重地拍在讲桌上,嬉笑声骤然停止,雨声也吓得静悄悄的降落,怕挨先生的竹板。

如今的雨,打在快速奔驰的小车上,雨刮器左右的一刮一挡,雨被碾碎成一团雾气,雨声模糊。叛逆的雨滴,迎着风,向车顶上方流淌。


(三)
如果为陆城赋诗,宜用雪为韵脚。
天地皆白,干净又公平。
如果是多情的雨,路过曾经高大威武的县衙,已化成一片废墟,坍塌的断壁残垣里,生长出离离黍麦,在风雨中轻轻摇曳,一定满怀悲怆。
雪最为公平。它不会因为你当权,就多给予一点,也不因你贫穷,就少分你半羹。一场厚厚的雪,把千年县衙、寒茅棚,把功名利禄、荣华富贵,轻轻地均匀地覆盖。
在纷纷扬扬的雪雾里,一切都显得虚幻不实。
县衙是一个高高的戏台。县官中间坐,衙役两边排,一批又一批群众演员,在堂上扮演故事里的角色,无比地入戏,认真地扮演,演绎一个个悲欢离合、爱恨情仇、人命关天的剧本。
曲终人散,剧中人,剧外人,如梦幻般消逝。连县衙门前倚仗人势的石狮,被人拖运到泾港,填埋在湖堤之下。
雪落西湖,只剩枯荷独立。故事里的主角,连同雪白的莲花,都走了,都去到另一世界的莲花里端坐修行,静静等待开悟的那一天。
那是极乐世界的雪啊!
东门湖的岸边码头,是春茶上岸之处,是商贾乘船“上长沙下汉口”之地,是情人牵衣话别、断肠伤心之所。
此处岸边,不宜杨柳,不宜晓风残月,只宜一场大雪,把所有的痕迹轻轻抚平。

雪夜,天地皆白的湖边,我一动不动地站着,在思念一个人,或者说等待一个人,把自己站成了一堆雪人。明知没有希望,我依然长久地站立,固执地等候。正在我站立的这片雪地,曾经有个人,在我耳边轻声吟唱一剪梅,向我诉说草原般广阔的真情。歌声中,一段腊梅的暗香浮游过来,游进我的心脾。

当年的景,早已惘然;曾经的情,只待追忆。我笑了笑,摇摇头,又笑了笑。感觉那个人是我,又好像不是。其实,是,就是不是;不是,也是。

(四)
如果为陆城塑像,就用冰来雕刻吧。
背景全是长江。
第一尊雕塑,是江边一丘低矮的小山。这样平淡无奇的小山,注定留不住你匆匆的脚步。小山之上,春草葱郁,秋草衰败,黄土之下,也不过埋葬几块砖头瓦砾罢了。

欣赏雕塑,必须加入你想象的元素,因为雕塑都是抽象的。等到冬日,待冰把山覆盖,铸成雕塑,你再来。

这座不起眼的山,名铜鼓山,云溪区第一个全国文物重点保护单位。

冰下一小抔黄土,饱含中华民族的文明与沧桑。不起眼的砖瓦,可能是簋的边缘,又可能是缶的底部。一段锈迹斑驳的铁,是青铜器,是刀枪剑戟或锅碗的一部分。

这里是3400多年前商文化的遗址,里面出土的青铜器,已经成了市博物馆的镇馆之宝。这里发掘的青铜器,更正了专家所谓“商文化不过江”的论调。这里是彭城,古巴陵是今岳阳的前身。这里是险隘要塞,湍急的江流,把小山打造成一个兵家必争之地。

往下游两百米,有第二尊雕塑——寡妇矶,被誉为南方的水上长城。

由大长青石组成的三级台阶,整整齐齐,向长江伸入。江南的马鞍山与江北的杨林山对峙,把宽阔的江面夹成一个卡口,水位落差接近一米。平缓的长江中游,突然出现湍急凶险的漩涡,向下翻滚。

在没有机械作为动力的年代,溯江而上的船只,要经过这里,无疑是一场生死考验。究竟有多少艘船,多少人被江水吞噬,我不知道。我只知道,青石板上,寒冰覆盖的每一道印痕,都是寡妇的泪水滴落而成。

顺江而下的八华水路的雕塑,是临湘塔。乡人刘璈捐资建造。

刘璈是台湾首任兵备道,被诬陷充军黑龙江,两年后饮恨漠北。湖广总督张之洞称刘为“君山之精,湘水之灵”。

据《台湾通史》记载,“前清时代统治台湾历220年之久,其间在台从政之士,毅然抗御外族侵略者,舍刘璈外,尚鲜其人”。

临湘塔檐悬挂的冰棱,是刘璈寄托西伯利亚的寒风带回来的。那一串串向下低垂的,不是冰棱,是刘璈不屈的冤魂,是他对故乡魂牵梦萦的思念。


(五)

如果为陆城写史,那一定要以火相衬。

水与火,既相生,又相克。离火在上,坎水在下,卦名未济,寓意衰败。水在上,火在下,像灶堂里的火煮沸锅里的水,卦名既济,象征成功,吉。

以水为本的陆城,本能地抗拒火。

有史为证。

三国东吴的陆逊,在陆城操练水军,他把那团仇恨的火掷向遥远的上游。火烧连营,打败蜀国的丰功伟业,与陆城无关。

近年来,陆城开始觉醒,立足开发湖鲜小镇,打造江南水乡特色。

春日,开启大堤闸门,江水滔滔涌入湖中,各种鱼类,争先恐后随之进入,俗称“灌江”。陆城的湖太多,面积太大,如果,陆城的“五湖连通”工程完工,如果,小鱼儿贪玩,从枫桥湖一路玩耍,玩到洋溪湖,就长大成捕捞对象了。

无边的夏荷,一直绵延到天际。在无穷的碧绿里,我带你划着船儿,采红菱呀采红菱,浆声悠悠,爱意缠绵,妹有情那个郎有意……

秋蟹肥美。白泥湖,水质优良,水草肥美,伏在水草上的螃蟹,脱一次壳,个头大一圈,一直大到超过一斤的重量。半斤八两的蟹,只能算小菜一碟。在上海美食节评比会上,白泥湖的螃蟹,荣获金奖,一举赶超阳澄湖的老品牌。如今,白泥湖已成为陆城新的地理标志,小罗鱼蟹馆,成就了岳阳人的新风尚,其螃蟹,在南方各大城市霸道横行。

冬天,水面已经结冰。敲开冰面捉鱼,一点也不冷,据说水里的鱼儿有火性,我试过,也相信,因为这是符合辩证法的。冬天捕鱼,把水放干,用网捕捞。“鱼过千层网,网网都有鱼”,真正好的沉脚鱼,钻在淤泥里,要打赤脚踩,用脚心感知硬泥与鱼背的区别。

东门湖,昔日洒泪断肠之处,如今已成游客火热的打卡之地。春莼羹,夏莲荷,秋鱼蟹,冬候鸟。白天,是变幻的湖乡特产,夜晚有一湖纯净的明月。

走进陆逊老街,就走进了一条千年时光博物馆。宋文庙,明城墙,清民宅,百年前的红色记忆——烈士黄淑故居,近代各类商业店铺,由蛛网般的电线、网络线联络贯穿。青石板与青砖的缝隙,镶嵌着现代化的水泥。古天井檐边,竖一竹竿斜搭的电视天线。

长江大堤,不再有防汛之忧,是散步的好去处。河汊水边,是木划子与快艇的比拼场。冬季水浅的滩头湖泊,是候鸟的天堂。

水一样的陆城,定会火起来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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责任编辑:李颖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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